打狗五金老街保存發展協會

三、公園路—勞動與產業歷史文化的結晶

公園二路上，一齣活生生的勞動與產業的歷史，無疑地就擺在哪兒。只消吾人走進，信手拈來皆是高雄戰後現代化和工業化過程的歷史篇章的指涉。台灣經濟發展的脈絡中，公園二路五金產業的未來，更是我們從訪查的過程中，企圖看見曙光，畢竟過往的風華和勞動者拼博勤奮的故事，終究是過去，時代的轉變，勞動者的身影也逐漸由歷史停格的姿態，因為第二代業者的接手，透露出契機。

(因為高雄港拆船業的榮景，帶動了公園路上林立的五金機械店面。)

並且，此一重要的歷史現場，隨時可能因為議會通過公園綠地預算，而有平躺消失在怪手推土機肆虐之虞。是故，公園二路五金機械勞動者口述歷史的採擷與整理，有其相當的迫切性。配合著公園二路里邊蜿蜒的巷弄中曾經出場的碼頭工人、派工候工所、茶水站和工寮，「沙子地」的身世，不啻是高雄勞動者出賣自身勞力，以及夢想並打造著屬於「黑手變頭家」的重要歷史，我們將在接下來的研究中，拼湊出屬於公園二路的文化風景。

◎ 四伏的危機

姑且不論，日治時代是將公園路規劃成綠地公園，抑或隨著日本亟欲將高雄打造成「南進基地」，並據此發動太平洋戰爭，使得日治末期的公園路被當成飛機起降的戰備跑道，公園路兩旁土地產權就在這些脈絡下成為公產的一部份。緊接著，國民黨政府接收台灣後，公園路產權依舊是屬於公家所有，但隨著公園路開始有機具五金維修拆卸工人和業者的進駐，此種產權格局依舊沒有更改。

(五金街居民在亭仔腳聚會，催生五金老街保存發展協會。)

 由於，遷佔戶的事實，五金街店家時常面臨拆遷的危機之中。但過去，往往或在民代的暫時壓力，或在選票考量下，不敢貿然拆除，以致五金街一直延續至今。然而，隨著謝長廷市長以閒置空間美化、綠化，並將其轉化成市民休閒去處和國民觀光景點，希冀為和蕭涼的經濟和略顯頹蔽的市景，帶來面貌上的改觀和人潮的重新集聚，同時，此些政策舉措更讓謝長廷攫獲外界肯定；因此，閒置空間再利用、市景美化綠化，並將重新修飾美化後的空間，作為市民休閒去處和吸引資本投資營商的地點。在這樣的脈絡之下，「蕭規曹隨」的新任市長陳菊定會繼續挌遵前市長謝長廷的美化和綠化策略。於是，作為遷佔戶的五金街，位於12號「真愛碼頭」後頭的事實，隨著碼頭景觀的美化，亦就顯得跟週遭環境的反差逐漸拉大。於是，「拆遷」的烏雲和可能，亦就重新籠罩在「五金街」上頭。
 

1. 跟美化後的碼頭反差太大

市府打算將1-22號碼頭進行整體的規劃，並引進國際規劃團隊以進行港灣再造的藍圖擘畫。12號、13號碼頭是市府這一年多來規劃的重點。此乃由於，12、13號碼頭，不僅是新獲得的碼頭空間，更乃因12、13號碼頭是位於愛河入港之處，使得12、13號碼頭的親水空間和設施，可以整編入市府長期關注的「愛河文化流域」的觀光休閒景點中。尤其，隨著「愛河」已經被國內民眾票選為台灣三大熱門景點之一，12、13號碼頭的利用再造，更有其必要性。於是，12、13號碼頭，及其背後公家土地，在最近幾個月已經被重新進行綠化和美化，並且銜接西子灣延伸過來的「腳踏車道」，成為市民休憩的新景點。

(五金街一景)

職是之故，公園路五金店家，長期由於遷佔戶的法令限制，使得店家無法進行門面改裝和美化修繕，再加上五金作業的油污，讓五金街在視覺上略顯髒亂和落後，而跟對岸已經營造得美輪美奐的碼頭，在視覺景觀上落差愈來愈大且格格不入。報紙上亦曾有市民投書，批評五金街的景觀破壞了碼頭的美景，成了美中不足之地方。因此，五金街若繼續保持當今略顯髒亂之面貌，很容易因為遭受外界批評，且市府為了與愛河及碼頭亮麗的外表相搭配，而率爾地就將五金街給夷平拆卸。

2. 市府對觀光休閒的盤算

由於，1980年代以來，高雄市即已經面臨成長的瓶頸，亦即高雄市缺少了具有龍頭地位的策略性產業和資源的投入：譬如，1960年代設立加工出口區，帶來輕工業、1970年代設立基礎重工業，帶來石化、中船和中鋼等。時至今日，高雄的經濟相比於北台灣，差距愈拉愈大，大高雄地區的失業率也時常「屢佔驁頭、名列前茅」。以市民平均收入來計算，作為台灣第二大縣市且擁有第二多人口的高雄市，其收入水平遠遠落後於北台灣的台北市、新竹縣市、桃園縣等等而名列第五。

 此外，隨著週休二日的實施，高雄跟外縣市市民對於休閒空間的需求量大增；於是，在高雄市港區和工業區的工廠和產業外移閒置出來的空間，亦就順勢以閒置空間再利用之的名義，將此些大量釋放的空間再經過美化修飾後，轉化成市民的新休閒遊憩的場所。近年，愛河、港區碼頭就是在這脈絡背景下，被市府介紹給市民的新去處。

 因此，觀光休閒人潮帶來錢潮，進一步讓蕭涼的市景重新活絡，並希望觀光休閒能夠為高雄帶來新的經濟動力。12、13號碼頭連接愛河，因此，未來是高雄市政府港灣再造和愛河文化流域的重點所在，勢必也是新的觀光景點。因此，公園路若無法在環境視覺上與換粧後的碼頭配搭，且作為愛河碼頭觀光帶的缺角，則五金街面臨拆遷並轉移到它處的可能性亦就大增。

3. 佔住戶的不利事實

由於公園路五金街土地產權，目前仍然是屬於公有地，因此，隨時面臨市府拆遷的壓力下。儘管，或有市議員幫忙爭取並將拆遷預算暫時擱置，但是在於法無據的情形下，五金街的危機仍然無法一次性和根本性的解除，而時常得提防市府的草率和便宜行事。

 硫酸亞、紅毛港等許多案例表明，市府拆遷的動作往往都是在迅雷不及掩耳的態勢下灰飛湮滅。是故，一旦市政府找到議員怠忽的關卡以及法令上的優勢，拆遷的怪手可能馬上以風雷急電的速度出現在五金街。

4. 公務員的按章辦事性格

公務員只要不貪瀆，好官將可以我自為之；因此，公務員最喜歡掛在嘴邊的便是「依法行政」。於是，按章辦事的公務員性格，往往都是過去許多具有文化和歷史建物、聚落消失的最後一根稻草。五金街也可能在公務員按章辦事的性格下，被迅速遷除完畢，以配合周邊的景觀美化和觀光帶的打造。

5. 五金街居民共識不足

目前，由於五金街店家長期缺乏正式的聯誼性社團和組織，因此無法有效進行共識凝結和意見交流。缺乏共識或許是起因於個別五金店家對於市府拆遷決心的判斷所致，但是沒有凝聚共識的機制、沒有可以統合意見和幫忙五金街進行總體代言的社團組織，往往在市府分化之下，因而從個別、從局部以致於全盤瓦解而拆遷。在過去許多案例中，政府為拆遷聚落和社區，通常趁著居民未能有效凝聚共識的漏洞而採取分而治之的手段，個個擊破。

 因此，凝聚共識的機制、意見收集統合的管道和集體行動和代言的組織，實是五金街當務之急。否則，沒有共識無異於沒有對抗市府拆遷的各種戰術和戰略，最後往往只能落得領取補償費而黯然離去的下場。

◎ 五金街優勢

五金街聚落的成長與發展歷史，根本就是高雄市城市發展史的歷史縮影。這裡頭，往前有拆船產業帶動的歷史、往後則有五金街機具貢獻給台灣廣大中小製造業的歷史、就地則有五金產業維修模造的歷史。因此，五金街是一條具有保留價值的特色街。
 

1. 歷史和文化資產

五金街是一條產業勞動的特色街。其從業人員大多來自於周邊的鄉鎮市，是高雄市作為移民城市的小縮影。五金街的歷史和文化價值，在於其產業和勞動的歷史資產，在於其移民和城市發展圖像不可或缺的一塊。保留五金街，其實等於是保留了高雄市過去歷史的一個斷代。

 因此，具有歷史跟文化資產的五金街，是同時亦具有觀光潛力和價值的。尤其，隨著深度旅遊和知性觀光概念的普及，位於高雄市府「愛河文化流域」以及連接延長的碼頭港區觀光帶上的五金街，是可以以觀光休閒的面目，跟市政府的觀光休閒既定政策相結合。

2. 具有產值的活產業和活歷史

高雄市面臨了產業不景，觀光休閒產業能為高雄市貢獻多少比例的經濟成長仍是未知數。從目前看來，高雄市的觀光人口大多是國民旅遊的一部份，亦即高雄市的觀光客都是台灣其他縣市居多，並非可以帶來外匯的外國觀光客和國際旅遊的一環。

此外，高雄市的國民旅遊，通常是在愛河或打狗英國領事館進行飲品、餐點和咖啡的消費，並沒有進行深度旅遊，因此以住宿方式延長在高雄市觀光消費的客源其實相當有限。於是，觀光客留在高雄市的觀光消費，亦就不足以有效和大規模帶動高雄市在地經濟。

 基於此，深度旅遊可以延長觀光客源的在地消費，而博物館或文化空間則是一種深度旅遊的表現。五金街作為活的產業和活的歷史，若能以空間靜態展示的方式和具體產業活動的動態呈現方式鑲嵌入市府港區愛河觀光帶的營造中，其實是可以為高雄市觀光客源提供更深度和精緻的旅遊方式。

 再者，具有特色且同質性高的五金街，其吸納了許多就業人口，若能繼續讓五金街維持營運，在歷史特色包裝之下，五金街本身的產業會活化，就業機會不僅沒有喪失，讓高雄市高昂的失業率雪上加霜，更可以在產業重新活化的過程中拓展知名度和新客源，讓五金街產業更加活絡和繁榮，而有助於高雄市的經濟貢獻。

(五金街黑手自學電學相關知識，從此變成專家)

◎      等待轉機：「Win-Win」 Strategy—雙贏策略

在四伏的危機以及五金街本身的優勢下，轉機就在於五金街的居民和店家的主動出擊。事實上，地理位置處於愛河和港區邊的公園路五金街，是不幸亦是萬幸。不幸的是，隨著市府進行碼頭和愛河整體營造時，拆遷的壓力亦隨之增大。另一方面，幸運的則是，位於高雄愛河和港區碼頭觀光帶上，五金街或許就可以以突顯出自身歷史文化的特色，而整編入整個觀光帶中，而獲得保存跟活化更新的機會。
 

1. 保存下來後，工作機會亦保存下來

事實上，五金街的保存，除了具有高雄特有的產業和勞動的歷史文化資產保留的意義之外，工作機會和產業群聚效果，可以因為五金街的保存而得以維持和成長。這可以避免對高雄近年略呈蕭條的市景和經濟進一步的打擊。畢竟，一旦五金聚落拆遷之後，不論是各自散開尋找寄生落腳之處，或者集體遷移，對於已經形成一定知名度和產業群聚效果的五金街，都有一定程度的打擊和影響，亦因此對於工作機會和此一大五金機具產業造成負面的傷害。因此，若能以就地保存的方式存續，對於五金街的店家和五金機具產業，以及當中所創造的就業機會，將是最好的解決方案。
 

2. 門面更新美化和藝術化

每年市政府都會企圖在港區舉辦各項的活動，譬如鋼雕藝術節等，以鋼鐵的生猛突顯出高雄在地阿莎力和草根特色。其實，若能將公園路五金街進行保留，同時市府願意對於在違章無法進行建築體修繕改飾的限制下放寬，讓五金街能進行具有特色的招牌和門面整飾和藝術化(譬如，以鋼鐵的藝術造型作為招牌)，五金街將在環境和視覺感官上與美輪美奐的愛河和碼頭，形成互補搭配的一體效果。同時，此舉也將讓五金街從髒亂的環境下換裝變身，成為具有文化特色和藝術景觀的街道。
 

3. 居民繳納租金的方式、買斷或其他方式讓政府有錢收

此外，市府在五金街就地保留和景觀改造美化過程中，其實等於是居民由下而上地進行五金街社區總體營造。此舉，不僅將增加附近商圈的魅力並帶來周邊地價升值的效果，且市府也可以用租金繳納的方式，將市府原本的燙手山芋變成稅金收入。這是一舉多得且可行的方式。

4. 愛河文化流域觀光帶的結合

當活的公園路五金街的產業歷史和勞動文化被保留下來後，居民可以打造一個具有歷史文化展示和教育的空間，讓市民和外來觀光客可以進入「五金街歷史文化展示館」參觀，並親近每一個具有活的特色的五金街店家。鋼硬的五金街形象，以柔軟微笑的姿態展迎外來觀光客，讓高雄愛河和港區碼頭觀光帶多了一個深度旅遊的景點。除了愛河碼頭邊的咖啡香與港口開闊視野的娛樂享受之外，亦可以讓外來觀光客和市民徜徉於知性的歷史時空迴廊中。五金街的保留，對於市府的愛河碼頭觀光帶將形成加分作用而非減分效果。
 

5. 市府、市民、住戶居民和外來觀光客皆贏的作法

在這種脈絡之下，五金街的保留，是在既有的基礎之上進行活化和深度化的方式保留。其意義不只是原封不動的就地保存，其是用活化的方式讓過去的歷史得以出土彰顯，並在其上進行繼續深耕發展。這樣的保留作法，是市府、市民、住戶店家與外來觀光客皆贏的作法，以及滿足各方之所需的解決方案。此舉將讓市府手上多年的燙手山芋成了閃閃發亮鑽石，市民心中長年懸而未決的擔驚受怕，成了產業活化和新衝勁的自信。

◎      打造五金街—彩繪未來想像

1. 歷史與文化的展覽

打造一座五金街歷史文化館，讓五金街的歷史以高雄戰後發展身世的縮影而得以保存。
 

2. 觀光與教育功能

提供鄉土教育和中小學的戶外教學一個新的場址。這不僅讓觀光客有認識高雄發展身世的機會，並提供中小學師生有一新的本土歷史的教學場所。因此，展示館將同時具有教育跟展示的功能，甚且亦可以讓五金街居民參與鄉土教材之編纂書寫。這是草根與由下而上的歷史書寫，本土化的表現。每一個店家的勞動，就會成為一種活的五金修理模造的展示跟表現，因此，每個店家亦成了活的展示館。
 

3. 本土認同和意識的紮根

事實上，拆除五金街無異於將最本土的歷史給抹去。本土認同的形成和紮根，是來自於從日常的生活和休閒中去獲取的，五金街的歷史作為高雄在地歷史的一環，若能讓市民和外來觀光客有機會親近，提供民眾進入過去高雄甚且台灣歷史的迴廊中，本土認同跟意識亦就以潛移默化的方式悄悄地在民眾的腦袋中生根滋長。五金街有潛力成為本土化教育的有利所在。

4. 優質生活品質的提升

讓五金街街道美化、綠化和藝術化以便跟周邊搭配，讓五金街產業文化化，五金街產業歷史生活化，讓生活跟勞動結合，提升生活和勞動品質。讓從事黑手的工作成為一種自信跟滿足的來源。

5. 產業聚落保存與就業機會保留

克紹箕裘，亦即第二代承接第一代工作的意願往往是個問題。此種接棒者的斷層問題，以及選擇投入五金機具黑手的勞工來源減少之故，五金街產業聚落的保存之餘，可以跟既有的職業學校或勞工局的職業訓練課程相結合，進行學校的建教合作與勞工職訓課程，並從中吸納有志從事五金機具業的後進。對於五金街業者店家，對於台灣五金產業本身，都將有正面貢獻。